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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是俄国著名诗人蒲宁写的一个短篇小说。用蒲宁本人的话说,这也是他一生中“技巧上最圆熟的”作品。1933年,蒲宁写作达七年之久的自传体长篇小说《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完成。同年,瑞典皇家学院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金。蒲宁后来说,正是这两件事使他“成了具有世界声誉的作家”。
1897年蒲宁出版了第一个短篇小说集。这些作品对于十月革命前俄国文学的发展曾起了良好的作用。《直理报》1914年1月26日发表的《俄罗斯文学中现实主义的复兴》一文指出:“促进这次复兴进程的著名作家是高尔基、阿?托尔斯泰和蒲宁”。可见蒲宁小说的艺术价值和批判现实主义的文学路线当时在俄国文学史上所占据的位置。
蒲宁是以写作俄国农村的黑暗、野蛮、迷信、守旧和农民的悲惨生活而著名的。高尔基说过:“在蒲宁之前,还没有一个人这样历史地描绘过俄国的农村”。
1918年蒲宁从俄国出走,一度侨居巴尔干半岛,后来便定居法国。1939年9月3日他寄给阿?托尔斯泰一个明信片,上写“想回国”三字。1941年又去信捷列晓夫,再次表示“非常想回国”,但由于未收到回音,后来希特勒又进攻苏联了,所以蒲宁终于未能如愿。
“乌鸦”,这是一种不大受人类喜欢的飞鸟,浑身漆黑,叫声“哇——哇——”世界童话故事中多把它当作不吉利的活物,甚至把它的叫声与丧钟并列。
蒲宁小说中的这个乌鸦不是写别人,而是作为父亲的另一种形象再现。
小说的第一句便是:“我的父亲象只乌鸦。”接着又说:“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当然这是一种联想,并且是“不由得忧郁地产生了一个联想”。
“我父亲是我们省会的一名极其显赫的官员,正是由于身居高位,他变得越加可恶了;我想,即使在他所厕身的那个官场中,也决不会有人比他更难以相处、更阴沉、更寡言、更冷酷的了,他那慢条斯理的言行举止透露了他为人的阴险毒辣”。
“我”为什么要这样评价父亲呢?文中说:“我父亲是个鳏夫,已丧妻多年,他总共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年幼的妹妹莉莉娅”。
“那年春上,我从法政学校毕业了,由莫斯科回到家里,一踏进家门”,“仿佛突然之间升起了一轮旭日,——使我们家满室生辉的是一个步履轻盈的少女”。于是“我”与父亲对这个少女的争夺战开始了。
“我”发现,“父亲如今在餐桌旁却变得跟过去判若两人了”,“时不时地找些话来谈谈”,“当然,他只是同她谈话,”而且彬彬有礼地称呼她为“可爱的叶列娜?尼古拉耶芙娜”。“而她却窘得不知怎样才好,只得报以可怜巴巴的微笑”。为什么要可怜巴巴的微笑呢?因为父亲可以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令尊从我们那儿(单位里)领到的月薪总共只有七十五个卢布,可他除了您以外,还有五个孩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小”,父亲用这种办法来敲打少女的自尊心。
并且有一次“他突然朝我这边点了头说:瞧,这个年轻人十之八九也在那里梦想;有朝一日爷老子一伸腿咽了气,他就可以富得连他家的鸡都不屑去啄黄金了!”可是家财“未必见得会传给儿了,因为儿子并不怎么爱他的老子,而且,据我观察,他日后一定是个顶儿尖儿的纨绔子弟……”
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说呢?而且在败说他唯一的儿子?是否佐证了他的阴险毒辣?当然这也算是给少女打的预防针。
但是,当一次消防队的救火车打我们窗前而过,“我们肩并肩地站在窗口”,“我的心跳动得愈加厉害了,连前额都抽搐了,我握住她那只无力地垂在大腿旁的纤手,用一种央求的眼色望着她的面颊,她顿时脸色苍白,微微启开双唇,叹了口气,胸部随之而鼓了起来,也同样以一种似乎央求的神情把噙满泪花的明眸转过来对着我,于是我抱住她的肩膀,平生头一次销魂在少女冰凉的双唇之中……从此,我们没有一天不是时不时地寻机会在客厅里,或者走廓里,甚到在父亲的书房里(他要到傍晚前才回家),装得好象是偶然碰见似的作短暂的相会,不顾一切地,毫不知足地,而且已经由于无法再进一步而心烦意乱地长吻着”。
这是多么火烈的爱的碰撞,这是多么纯情的爱的缠绵?如果能让这一对恋人走向婚姻的殿堂那该显得多么美好!“我的上帝呀,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了!你去告诉他,你爱我,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俩拆散了!”“她抬起被泪水沾湿了的脸,猛地抱住我狂吻。我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可就在这时“我抬起头来,越过她的肩膀,看到父亲正站在那里望着我俩”。
悲剧的帷幕突然间拉开,父亲把我叫进书房,“连头也没掉过来,就说:你明天立即给我动身到我的萨马拉乡下去度夏。秋天你到莫斯科或者彼得堡去给自己谋个参事。如果你胆敢违逆我,那你就永远休想继承我的财产。不仅如此,我明天就会请省长立即派人把你押解到乡下去”。
“我”只好动身,没有到父亲的庄园去,而是在乡下一个同学家住到夏尽秋来,那年冬天“我进了彼得堡外交部,于是,我给父亲写了封信去,告诉他我不但永远拒绝继承他的财产,而且拒绝接受他的任何帮助”。
但是,有一件事“我”无法接受,“我听人说,他已辞去官职,携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妻子,也到彼得堡来了”。并且“我”在剧院里见到父亲,“象只乌鸦似地拱着背”,“而她呢,轻松自若,雍容华贵,淡黄色的头发绾成了高髻,正兴致勃勃地顾盼着四周”哩。
故事到此已经结束(这只是我们紬绎出的主干,复线和细节才是提升其文学高度的器皿和液态),但是作者的笔意还未停止,他在结尾处还提到了父亲在餐桌旁曾经引诱少女应该穿的“大红天鹅绒坎肩,左肩上则别着一枚红室石的纽钩……”此刻都装饰在少女身上。
文章至此,前呼后应左右逢源,特别是“我”对父亲的“乌鸦”状态和对少女“屈从”的批判昭然若揭。甚至可能会让许多读者也顺了这一思路去厌恶父亲,或者还会让女性在永远的沉默中收获死亡。其实善与恶不是天生的,所以老子的“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倚”的哲学观点才会被历史地多方位传承并不断地融入受众的细胞。
首先说“我”的可爱不是自始至终的,在“爱情”光临并照亮“我”的时候,我做了逃兵,显然不是伟丈夫之行为。“我”虽然没有屈从于父亲的财产,但是却屈从于那个看不见的“面子”,这就是深入人性底层的东西。丹纳在《艺术哲学》中说过:文学价值的等级,每一级都相当于精神生活的等级。
再说“父亲”,他长的样子有点“乌鸦”,他做的事也比较可恶,但是他在进攻女性堡垒并最终获胜的事件上,还是表现了他雄性的勇敢和无所顾忌,这一点“我”就应该向“父亲”学习,而不能丢失了爱情,还假示清高。要知道“爱情”不是随便来的,一生中也许只出现一次,这就是为什么会让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与织女等等的故事永不言败的缘故。
其次再来关注一下这位秀丽娇嫩的“少女”,这是个最应该让人心疼的家伙。她父亲是个小职员,在“乌鸦”的领导下工作,“乌鸦”曾多次向她示爱,她却“装出一副样子,好象把这番话当作善意的玩笑,并且强使自己堆满笑容地看着他”。这是多么难以承受的心理负担,这是对她幼嫩心灵的严重摧残。常言道:幸福因对比而放大,伤害因敏感而加深。这时候“她之所以痛苦地克制自己不朝我看,而去听父亲讲话,”“是出于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恐惧——这是一种对于我俩只要能得在一起就不约而同地感到幸福这种心情的羼杂着喜悦的恐惧”。
小姑娘叶列娜?尼古拉耶芙娜,没有把父亲对“我”的中伤当会事,不顾“我”单枪匹马还可能后院失火的处境,义无返顾地“猛地抱住我狂吻”。勇敢地宣布:“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们拆散了!”而结果呢?而结果也并不是她的错!她的心爱的人突然一走了之,没有留下或传回任何音讯,这时候那个父亲的教诲或曰教唆在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是否还遭受了强暴?肉体以及心灵的?无奈之下,她只有选择了活下去,以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发展到浪荡,发展到从心里恨世界上没有一个好男人?文本没有说,我们只好猜。因为近乎疯狂的生活容易产生严重的负面效应,使人性善的消蚀,取代了精神的深层思索,与那种净化、新华相联系的审美距离和社会距离通通被消解。
正因如此,《乌鸦》不失的一篇好小说,无论作者的立意如何,他的好恶怎样?《乌鸦》从客观上,基本全面地呈现了人性之本末。呈现了人不可能改变人,但环境可以改变人这么一个我们不愿意正视的法则。《乌鸦》的艺术表现,艺术穿透力我不想说了,但我清楚这样的作品是自由和独立思考的结晶,既没有世俗的媚态,也没有常规的窠臼,的确应该算是蒲宁一生中“技巧上最圆熟”的作品。这种“圆熟”是所有写小说准备与世界接轨的人都应该借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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